张巡猛地睁开眼,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眼前黑魆魆的。
他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摸了摸,什么都没有,这才透了一口气。
四周静极了,像坟墓。
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从另一张床上传过来: 三郎
张巡的头皮一炸, 扑棱 一下坐起来,两眼就直了——旁边的那张床上真的有人!
房间里太黑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他死死盯着那张床的方位,大脑在飞快地旋转,猛地意识到:他撒尿回来的时候,走错了房间!
这个旅馆的房间太相似了,一扇门挨着一扇门。他走进了六号房间,走进了那个恐怖的精神病的房间!
可是,张巡又感到不对了,他想到刚才他进屋时曾经被衣架上的黑风衣刮了一下,这说明,他没有走错房间——那个精神病趁他上厕所的时候,钻进了他的房间!
刚才,刚才,刚才,他偏偏把门牢牢插上了
现在,现在,现在他必须打开灯,看清对方的脸
电灯开关在他的床头,一根长长的线绳在墙上垂着。他伸出手,摸到了它,?崆崂艘幌拢?ldquo;啪嗒!
灯没亮。
这声音刺激了精神病的听觉,她似乎抖了一下,马上又叫了一声: 三郎!
张巡绝望了。
他趁黑一点点移到床边,伸出脚,插进鞋子里,然后,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他的双腿抖得厉害,心脏似乎紧张得都不跳了
终于走到了门口,他摸到那个插销,憋足一口气,用力一拉,它 咔吧 一声开了。接着,他猛地回过身,防备那个女人扑过来。没想到,她已经站在了他背后!
她影影绰绰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又极其悲伤地叫了一声: 三郎啊!
张巡拉开门,撒腿就跑!
登记室也黑了,整个院子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人气。张巡*飞魄散地冲出大门,在空荡荡的胡同里一直朝前跑 似乎是奔突在一部恐怖电影中。
终于,他看到了一条有路灯的街道,看到了三两辆行驶的夜班出租车,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去——黑糊糊的胡同,像一个阴森的洞口,并没有那条白色连衣裙。
他蹲在地上,垂着头,大口喘气。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司机按了按喇叭。
他艰难地站起来,上了车。
师傅,现在几点? 他问司机。
三点半。
天快亮了
你去哪儿?
随便开吧。
在出租车里,张巡瞪着双眼,一直在回想刚才在小旅馆的每一个细节,越想越瘆。
天亮后,他让出租车把他送回了如归旅馆。
他轻轻走进小旅馆的大门。
院子里十分安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晾衣绳上那条白色连衣裙不见了。不知哪条胡同里,有卖豆腐的吆喝声,远远地传过来。
胖女人起床了。
张巡溜进了登记室。这时候,他已经平静了许多。
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 胖女人问。
我们?
是啊,那?龌岂槐饶愀纾肆朔浚吡恕?rdquo;
张巡怔了,他快步离开登记室,来到五号房间前。
门关着。
他轻轻推开门,朝里面望了一眼,首先,看到了衣架上的黑
白癜风专家刘云涛风衣。接着,他把目光射向了另一张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像昨夜他刚刚住进来看到的那样,似乎从来不曾躺过人
回到家中,张巡刚进门,手机就响了。吉昌市的区号,是*窕打来的,她低声问: 你见没见到她?
见到了。
我现在在长途汽车站,马上就上车去长春!
她已经走了!
走了? *窕的口气一下变得急噪起来。
走了。 张巡抱歉地说。
接着,他把昨夜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窕久久没做声。
你怎么了?
*窕恼怒地说: 这个混帐!算了,她愿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我再也不找她了!
张巡听得出,她的话语中透着哭腔。
别这样
*窕缓和了一下语气,说: 你受惊吓了。谢谢你啊。
然后,她就挂了电话。
陆:*×出现了
张巡和*窕继续通信。
与过去不同的是,偶尔*窕也打一个电话过来。不过,他们在电话中都显得很拘谨,而且通话时间很短,互相客气地问候几句就挂了。
他们只有回到文字中才变得从容和欣喜。
不久,*窕说她买了一部手机,并把号码告诉了张巡。张巡怀疑她早就有手机,只是不想说罢了。因此他很少给她打电话。
终于,*窕在信中隐隐约约表达了对张巡的爱意。
她坦言,读大学时,张巡在她心中没留下多少印象,她对他的好感是后来在通信中产生的。
毕业之后,张巡谈过两个女朋友,最后都吹了。他对她们一致的概括是:太尖利,太坚硬,
太社会化,太男人化。他梦想中的女孩是古典型的,温柔,收敛,含蓄,纯情,高贵。
遥远的*窕符合他的想像。
不过,他也意识到,他和*窕的交往方式有点不正常。
如今的交通太便利了,即使到地球的另一端,也不过是朝发夕至的事。可是,他和她相隔数百里,一年多来,竟然没见过一面;现在的通讯无比发达,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也可以天天听到对方的声音,甚至可以天天见到对方的影像。可是,他俩一直是通过邮差谈情说爱
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窕的信。
张巡打她的手机,关着。
他不安起来。
这个梦一般的女人梦一般消失了。
终于有一天,*窕打来了电话。她说,她得到一个消息,她妹妹在公主岭出现了,于是她日夜兼程地赶去了。可是,那个女孩根本不是她妹妹。最后,她说: 我已经彻底绝望了。也许,她已经死了
不会的,别乱想。 停了停,张巡又说: 我觉得,你妹妹的情况很特殊,你也许应该请警方帮忙
人家才不会管这种事呢。 说到这里,*窕深深叹了一口气,又说: 我感到很孤独。
不是还有我吗? 张巡见缝插针地说。
*窕静默了一阵子,突然说: 我们见一面吧。
好哇!明天?
今天吧。
好的 我怎么找你?
你不是来过松源小区吗?我就在松源小区那个房子等你。
张巡赶到吉昌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穿着黑风衣,把皮鞋擦得像新的一样。
他喜欢黑色,它显示着一种神秘的沉重,一种高贵的沉默。它是男人的颜色。而风衣比较宽大,穿上它,就把男人包装了一大半,很简单,很大方。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松源小区。
站在4号楼4单元402室门前,他的心 怦怦怦 地乱跳起来。好像不仅仅是紧张,他隐隐约约预感到某种不祥。
也许,这都是因为*窕的背后挡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人
当当当。 他敲响了门。
门开了。
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张巡的心猛地一缩。
这个女人穿一套粉红色的衣服,软软的,有点像睡衣。她的头发很长,头顶斜斜地插一枚粉红色的卡子。嘴上涂着粉红色的唇膏。
北京治疗白癜风一次多少钱她显得很瘦弱,一双大眼睛却炯炯有神,她盯着张巡,微微笑着。
张巡抱着一束红玫瑰,一下不知所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