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的“护官符”
贾雨村在《红楼梦》中并不是什么大角色,可一开篇就有了他而且穿针引线作用十分明显。此人在曹雪芹先生那儿就是个假托之名,过多深究也没甚意思,但“他”一个穷酸书生由科举入仕,基本上均以负面形象示人,至少是以现在人们不太喜欢的形象出现。
读过或没读过《红楼梦》的人大多听说过葫芦僧错判葫芦案的事情,因为两家争买一婢,一起殴毙人命的官司告上了应天府,老爷正要发签拿凶犯,却见衙门里的一门子朝自己挤眉弄眼,老爷觉得古怪,遂招呼门子到后堂问个究竟,门子从贴身口袋中摸出一张“护官符”,结果引出一段“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如此就将应天府官场盘根错节牵牵扯扯的裙带关系都写得十分清楚。
老爷看门子有些面善,一问果然大有渊源,原来老爷当年落魄之时寄身葫芦庙,门子就是庙里的小沙弥,葫芦庙失火烧毁后,小沙弥还俗到应天府衙门当了一个门子,他是否在编曹雪芹先生没交代,按道理不会有,因为那时候尚无“编委”这个组织的存在。
人们记住了这个在官场投机钻营的小人物,为了强调“护官符”之重要,门子又强调说:“如今凡作地方官的,都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势极富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也难保呢!”经门子如此如彼一说,老爷对这个案子就稀里糊涂判了,而且立即写信向京城的关系人报告案情审理结果。
你道这“老爷”是谁?他就是贾雨村。而且无巧不成书的是,争买一婢的这个“婢”竟然是贾雨村寄身葫芦庙时的邻居甄士隐的女儿英莲。
甄贾二人相识,还得从《红楼梦》第一回说起,甄士隐才给癞头和尚跛脚道人纠缠一番,正自痴想,忽然见到了自家隔壁的葫芦庙内寄居的穷儒,姓贾名化,字时飞,别号雨村的人走来,此人乃湖州人士,原也是诗书仕宦之族,因家道败落,想进京赶考以求个出身,落第了,暂寄居于姑苏城阊门外十里街仁清巷的葫芦庙中卖文作字为生。这甄士隐天生古道热肠,常与贾雨村称兄道弟饮酒吟诗,其间贾雨村还对甄家一个丫鬟心仪起来,居然半真半假地得了一场单向相思病,那是后话。
话说一年中秋节,甄士隐特地在书房设家宴款待贾雨村,菜过五味酒过三巡了,二人均有了七八分醉意,趁着酒兴又写了几首咏月的诗,谈到明年即将大比,甄士隐极力鼓励贾雨村进京应试,并拈须做算命状: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霄之上!说得贾雨村心动过速,只是说进京路远,行李路费一概无措,靠自己卖文作字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凑足……甄士隐当即命家人封了五十两白银两套冬衣送上,然后继续吃酒谈笑,至三更方散。本来择定八月十九日出发上路的,可次日甄士隐听说贾雨村一大早就动身了。这对贾雨村来说当然是笔大款项,至少比“滴水”大得不是事儿了。
时间倏忽一下就到了次年正月十五元宵节,甄士隐掌上明珠独生女儿才只五岁的小英莲被拐子拐走,把甄家搞得是天昏地暗,这事儿贾雨村可能不知道,但葫芦僧门子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与他听了以后,贾雨村仅仅唏嘘了一下,只一下,非但没有要为自己穷困潦倒时出手相助的恩人甄士隐主持正义的意思,而且还将错就错偏袒财多势大路子宽呆霸王薛蟠。
论理说,甄士隐是贾雨村穷困潦倒时鼓励过自己、资助过自己的恩人充满感情,然而在“护官符”的作用下,听到小英莲被拐来卖去的遭遇,连出手相助的冲动都没有,使他天生铁石心肠吗,倒也不见得,很大的因素是他太想往上爬了,这在他往后官场生涯中的所作所为中表现得更加明显。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