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从此美丽?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我们要活得有尊严》封面上写道:“二十三年前,柏杨鼓起勇气喊出‘丑陋的中国人’,而被指责为‘只有说教,没有药方’。二十三年后,柏杨以《我们要活得有尊严》给出了医治‘丑陋’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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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话真让人心花怒放。此书最初是2002年在香港发行的,也就是至迟在2002年,柏杨先生已经开出了医治中国人丑陋的药方。人民文学出版社出此书是在2008年,是在柏杨先生开出药方六年后。这六年间,想必一定有众多这本书的读者告别了丑陋而变得美丽,从而验证了柏杨先生药方的有效性。否则,人民文学出版社不会出版此书并在封面上特意强调“药方”与“答案”。因而,我们当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只要能让书中的药方得到普及,中国人就能从此美丽起来。
然而,我很快就有了疑惑。《我们要活得有尊严》不就是一本杂文集吗?一本杂文集就能治掉脏、乱、吵,治掉“窝里斗”、心胸窄、讲假话,治掉不自尊、不直爽、不认错(这些都是柏杨先生认定的中国人的丑陋表现)?这太神奇了吧!况且,柏杨先生曾经说过,中国人的有些丑陋是融入骨髓的,有些丑陋是古今第一的,因为有这样的丑陋,中国人就像肺病三期的患者。这样的丑陋一本书即能轻而易举地治好?是柏杨先生多年前说得过分了,中国人本不那么丑陋,只是脸上蒙了灰尘,用水轻轻一洗就行了,还是柏杨先生医术太高明,开出了古今第一方,让按方用药的丑人变成精神美女精神美男?
还是翻开书,且看看他开的药方再说。
有一篇文章叫《吵律》。由题目可以看出,文章说的是中国人喜欢大声喧哗,旁若无人。在这方面,中国人确实丑陋。柏杨先生开出的药方是,请(台湾)卫生署或环保署制定一部法律,叫作《吵律》。《吵律》共有八条,每条都先说吵的表现,接着说要打多少大板。比如,第八条规定,两人相对时必须说悄悄话(标准是以对方能听见为度。依据这个标准,每个公民都必须随身携带县级以上医院开具的听力证明。若要开口说话,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听力),否则,就可能受到打五大板以上的惩罚。这显然是杂文笔法,当不得真的。形式上给出了药方,实际上没有药方。最多是表明了一下态度:两人相对不说悄悄话就该打。可是,又打不得,要维护人权嘛。于是,他也没办法了,只好说:“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中国人必须成为一个安静的、深思的、拥有高度文明的民族!”
再说柏杨开的另一个药方,叫作推行“人权结婚证书”。对这个证书,柏杨先生的自我感觉是极好的。2002年,他将它当作珍贵的礼物带给香港的朋友,并围绕这个证书作了演讲。后来,又将演讲词整理成文章作为《我们要活得有尊严》的序言,题目是《我们在改变世界》。“改变世界”指的就是让丑陋的中国人变成美丽的中国人。什么证书让柏杨老先生如此自信?原来,柏杨设计的证书上要求新郎新娘在结婚前发出八项誓言,大致是夫妇也是朋友、不使用暴力、共同养家、不将孩子当工具、一夫一妻、注意休息、孝敬对方父母、买基金与保险。柏杨先生告诉我们,“孩子们在这样家庭中,必然谦和有礼,充满自信,他们会是一种和其他家庭里成长的孩子不一样的新品种的孩子,使整个中华民族都会改变。”哎呀呀,这味看似简单的药,实在是太厉害了。它不是只治一种丑陋,如大声说话、不肯认错,而是治所有的丑陋,不是只对部分人有效,而是对整个民族有效,不是改善症状,而是彻底去除丑陋。果真如此,柏杨先生的贡献就比上帝还要大。上帝造出来的人类是丑陋的,而柏杨先生彻底改变了人种,让丑陋的人变成了美丽的人!可是,稍微思考一下,就发现他的想法不免有点天真:第一,他以为宣誓了就不会变卦。说不搞家庭暴力,就不搞家庭暴力。说不搞婚外恋,就不搞婚外恋。第二,他以为孩子是在笼子里,与外界是隔绝的。一个孩子只要有良好的家庭环境,就能成为没有丑陋的“新品种”。但愿这一“新品种”已被柏杨先生们确实培育出来了。果如此,那还真就给了我们现实的希望了,谢天谢地!
书中还有其它药方。但我没有看到哪个药方既独特又奇妙,能令中国人的丑陋药到病除。
不是过于苛求柏杨先生。对他喊出“丑陋的中国人”的勇气,我是很敬佩的。但寄望于一则“偏方”再加上几个志同道合者治好世人所有的病,恐会吃力不讨好,让人觉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