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见习记者?曾宪雯编辑
谌彦辉
如果把抗击新冠疫情看作一场战斗，核酸检测员就属于侦察兵，他们藏身于实验室，与病*近距离“交手”，第一时间把病*“揪”出来。
张越瀚有条不紊地穿上防护服，戴好口罩和护目镜，一次又一次进行手部消*，严格遵循进入实验室的每一步操作。之后，他要在实验室待上五六个小时，在操作台上对新采集的成堆样本完成核酸提取，以给出一个关键性的判断：阴性，或阳性。新冠疫情暴发至今，武汉核酸检测员张越瀚已经能够非常熟练地完成核酸检测的每一道工序。核酸检测是临床诊断新冠肺炎的“金标准”，它可以及早发现感染者、精准识别感染源以及控制疫情传播蔓延。和张越瀚一样，目前全中国有10余万名核酸检测员活跃在一线。“我们就是那个把病*‘揪’出来的人。”每次被人问起职业，张越瀚总是打个比方，如果把抗击新冠疫情看作一场战斗，他们就属于侦察兵。“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一直在专心地做实验。”张越瀚说。核酸检测员平常接触的不是患者，而是样本。他们不仅要对样本进行检测分析，还要对检测过程中产生的高危废物进行处理，以保证生物安全。年5月，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将“核酸检测员”列入新增职业。而近期上海、天津、满洲里、成都接连出现零星本土病例。湖北、浙江、山东、河南、黑龙江等多个省份也相继曝出“冷链传*”案例，这使得核酸检测已成为日常项目，疫情防控常态化也让这一岗位人手告急。医院目前已组建了一支核酸机动检测队，准备随时应援出击。都是新手
医院光谷院区检验科，张越瀚之前一直做血常规、凝血、生化等常规检验，直到疫情暴发。6月23日，北京，火眼实验室气膜仓外观。（人民视觉图）年底，张越瀚的母亲突发心梗，他赶回山西老家陪护的时候得知疫情的消息。医院，第一批进入发热门诊值班。“当时的情景非常紧急，检测的样本越来越多，科里做核酸检测的只有两人。”张越瀚主动申请加入，但核酸检测员需持有PCR证上岗。张越瀚刚入职不久，还没来得及考取PCR证书。严格来说，他不算一名“合格”的PCR新人。张越瀚仍然记得，第一次走进PCR实验室，“很慌，心里又害怕。”在实验室，他前期主要是录入信息、整理和处理标本，并在旁边学习和观摩核酸提取，后来取得PCR证，他才能出具报告。医院检验科的孙玉鸣当时也报名想参加支援武汉的医疗队，但也是因为没有PCR证，未能前往。今年6月，孙玉鸣在北京小汤山参加了PCR资格考试培训，主要是线上学习。因为是临床检验专业出身，他很快通过考试，顺利获得PCR证。之后，检验科派出有经验的医生带他这样的新人，合作两周后，孙玉鸣开始独立操作。以往，专门从事核酸检测的人员比例并不高。疫情暴发后，核酸检测人员需求出现很大的缺口。医院相继组织培训，一些来自生物、检测等专业的高校毕业生很快走上核酸检测员的岗位。有一些地方则面向社会公开招募。11月初，乌鲁木齐面向社会公开招聘核酸检测人员人。武汉和北京新发地疫情期间，豆瓣、QQ有帖子和群组曾多次发布招募核酸检测志愿者的信息。医院检验科现有35人，最初只有4人能做核酸检测，经过一批培训增加了9人，但人手依然不足。后来又经过三四批培训，目前整个检验科人员都持有PCR证上岗。“核酸检测是今年额外增加的工作量。”医院检验科主任赵秀英说，他们平常还承担常规检验四五千份，目前核酸检测样本每天有六百多份。近期，天津发生疫情，医院核酸检测量又上升了。赶上疫情高峰，核酸检测量每日达上万份，他们要从早上八点，一直忙到深夜十二点。“地方有疫情，样本量就会有波动。”赵秀英备感压力，医院毗邻北京最大的社区天通苑，核酸检测样本一旦增加，“我们就会吃不消。”泡在实验室
医院三楼西南角的医学检验科门口，反复响起工作人员机械录入条码的声音，核酸检测样本正源源不断送入PCR实验室。6月26日凌晨，北京金域医学实验室，核酸检测员正对样本进行加样处理。（人民视觉图）实验室外面的走廊静悄悄，显得有几分神秘。赵秀英介绍说，PCR实验室又叫基因扩增实验室，PCR是一种分子生物学技术，用于放大特定的DNA片段，通过DNA基因追踪系统，迅速掌握体内病*含量。PCR实验室分为试剂准备区、样本处理区、扩增区，每一个房间又被分隔为缓冲区和实验区两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严格的操作要求。在试剂准备区，门边的柜子上放着大量防护用品，实验室里的冰箱储存着大量试剂盒。透过工作区域之间的传递窗，可以看到样本处理区，核酸检测员正在提取核酸。“实验室里每一个环节都不能失误。”赵秀英说，他们通常会将采集样本的转移箱，通过传递窗送入实验室，在生物安全柜开启，把样本从试管里提取出来。然后将加好试剂的样本放进核酸提取仪，将外壳和核酸剥离开，提取核酸。接下来，核酸样本会通过另一个传递窗转移到扩增区，放进实时荧光定量PCR仪进行分析，最后判断是否呈阳性。一份样本从进实验室，到最后出结果，大概要花4-5小时。这段时间，孙玉鸣大约每天能做四五百份检测。赶上疫情高峰时期，每天要检测1万多份标本，“全科室的人都出动了。”他?说。生物安全柜是核酸检测员的主要工作台，他们往往一坐就是大半天。“进实验室之前，起码个人问题要先解决。”赵秀英说，他们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过饭点就饿着。三级防护装备也让他们行动受限，全身又闷又热，特别是在夏天。孙玉鸣第一次穿防护服很兴奋，但走出实验室的时候，他全身都湿透了，就像被水泡了一样。“你可以听到你的呼吸，感受到你的心跳，还可以看到护目镜上的水雾慢慢凝聚成了水滴。”张越瀚好几次做完实验，脱掉防护服，白大褂和里面的内衣全湿了，水分带走了身上的热量，他感觉很冷，手在汗水中不知不觉泡得发白。今年夏天，在被称为“火炉”的武汉，因为实验室三区连通，为了保证不被污染，空调不能使用，机器在发热，张越瀚都想不出用什么词语能够形容当时的感?受。样本结果：阳性
第一次进PCR实验室，张越瀚直言，“有点慌”。当时，国家卫健委还没有发布新冠核酸病*检测质量标准，“我们没有参照物”。起初，“我们在做这个标本的时候，这个标本没有经过灭活，里面的病*就是活性病*，传染性是非常强的。”张越瀚强调道，在那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在检测没有灭活的病*。张越瀚。新冠病*属高致病性病原微生物，检测样本集中在实验室，如同一枚高危“核弹”。为了减弱病*的*性，核酸检测员在打开样本之前，会对样本喷洒一次浓度为75%的酒精，消*后再进行30分钟的56度水浴灭活，这样可以破坏病*外层的蛋白质，使病*失去载体。有一次，张越瀚做实验的手套有些短，不小心将手腕裸露在工作台上，他迅速消*处理，换了一层手套。当天晚上回家，他发烧到38.2℃。蒙头睡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又感觉身体恢复正常了。他自己的估计是，由于过分紧张，导致体温假性升高。“当时大概吓坏了，样品处理过程中可能会产生气溶胶，这样等于让自己暴露在病*面前。”张越瀚感觉，这是他距离新冠病*最近的一次。事后，张越瀚从临床医生那儿听说，有些药物对新冠病*可能有一定预防作用，医院买了药，每天服用。孙玉鸣左手食指贴着一个创可贴，是因为前几天不小心碰伤了。皮肤表面破口，进实验室更要注意防护。“这两天我先歇着，下周恢复好了再进去。”在医院PCR实验室，准备区贴着一套防护穿戴的完整流程，谁也不敢保证在检测过程中能够百分百安全，核酸检测员只能尽力把风险降至最低。样本提取是核酸检测员公认最危险的环节，“我们要亲手去打开样本，就怕万一盖没拧紧，打开迸溅，洒落在工作台上。”孙玉鸣不敢想象后果。“我们会控制这些漏洞，及时修正一些操作程序。”赵秀英说，她一直强调科学防护，同时避免过劳的状态。迄今，医院检验科做了10万多份核酸检测样本，没有一例出现阳性。但结果出来前，每一份样本都被他们当作阳性对待。张越瀚已记不清第一次检测出阳性样本的情形。武汉疫情初期，“阳性率太高，大家都很紧张，我们甚至怀疑这个结果的准确度。”张越瀚说，他们为此进行了复查，但结果依旧。后来，“大家对这个病*了解越来越多，也就没有那种未知的恐惧，反而更淡定一些。”张越瀚说，一位副院长曾要求检测出阳性标本的医生，用56摄氏度以上的水冲澡半个小时。“领导认真地在说，不是开玩笑。但真要这么冲的话，估计皮都要烫掉了。”张越瀚笑道，“在武汉，哪天没有阳性标本啊，我们都习惯?了。”如今，他常自我安慰，“阳性率高的时候都没被感染，现在怎么可能被感染呢。”日均检测万份
今年5月中旬，张越瀚突然又开始忙起来，武汉市正开展全员新冠病*核酸筛查“10天大会战”。他回忆说，“24小时都在工作，上一天休一天。”那时候，他们一天需要两套防护服。按照官方说法，武汉全员核酸检测争取在一周以内完成，但实际上，“从接到第一份样本，到检测结束，我们大概用了十天左右。”张越瀚说，他没有统计一个人做了多少份，整个科室检测了数万份标本。7月3日，医院核酸检测员运送经过灭活的样本。（人民视觉图）据官方统计，武汉在短短9天里完成了万人次的新冠病*检测。从5月14日至6月1日，武汉市集中核酸检测人，没有发现确诊病例，检出无症状感染者名，追踪密切接触者名，其核酸检测结果均为阴性。对无症状感染者和密切接触者均进行了医学隔离观察。武汉大会战结束后，核酸检测员们如释重负，PCR实验室的样本量正逐渐减少，从一天一千五六百份，慢慢减少到一两百份。“那个时候大家感觉到了轻松。”张越瀚说，可没过多久，北京市新发地批发市场发生聚集性疫情，刚松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6月18日凌晨，张越瀚接到电话通知，第二天早上7医院集合，参加北京医院本部的核酸检测，当天有6支武汉医疗队首批驰援。医院检验科则得到了上海一支医疗队的援助。新发地疫情发生后，“检测需求井喷，样本积压，人手又不够，那段时间压力很大。”赵秀英说，一个月下来，他们一共检测了三四万份样本。从疫情简报来看，湖北省最初单日核酸检测最多时达8.9万份，武汉市单日核酸检测最多时达6.3万份，而北京日核酸检测最大能力达10万份。为迅速阻断疫情传播，北京市不断提升核酸检测能力，通过核酸检测员的紧急招募，日检测能力很快突破万。国家卫健委5月16日曾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发布会上披露，每天的核酸检测能力已达到万?份。当疫情发生，各地核酸检测员总是施以援手。7月18日，医院的21名核酸检测人员又乘机前往乌鲁木齐，开展核酸检测排查。“我们分成了三队，每队大概有20多人。”张越瀚说，此次武汉驰援北京的医疗队一共派出60多人。“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喊苦。”一个月后，北京疫情趋于平缓，武汉医疗队即将返程。7月19日，医院为湖北医疗队每位援助医生写了一封感谢信，还送了水晶纪念品。张越瀚格外看重的是，他们每人有了一张医院的工作?证。张越瀚原本期待在北京逛一圈，看看长城和天安门。他调侃说，“头天晚上送行，第二天收拾东西滚?蛋。”“它变成了一个常规”
回到武汉，张越瀚面临14天的医学隔离。解除隔离的那一天，他和朋友聚会隆重庆祝了一下。8月上班，他又回到临检岗位，做常规检测。但他还是习惯每天穿防护服，做些核酸检测，以及坚持疫情期间养成的洁癖。7月2日，太原，核酸检测员将样本通过传递窗送入实验室。（人民视觉图）每天一进门，他第一件事情是脱外套，用紫外线照射，起到消*灭菌的作用。上班前，他也会在卧室将紫外线灯打开，定时照射一小时。张越瀚在家里还会备两双拖鞋，一双放在走廊，一双用于客厅和卧室。女朋友笑他迫害妄想症。下午四点，张越瀚的母亲又打来电话，往常这个时间，他刚好从PCR实验室出来。张越瀚在电话那头解释，他已回到原来的岗位，心里却仍有一丝留恋。“它一直是我工作中的一部分，无法抽离。”张越瀚说，科室最近引进了全自动的机器，不再需要太多的人去手工提取核酸。有时候，张越瀚也会回想起疫情期间的一些往事。他认为疫情消耗了太多情感，“还好，都已经缓过来了。”但疫情仍未过去。11月10日，湖北省潜江市发现一例境外返潜人员核酸检测结果呈阳性。11月12日，武汉冷链相继检出新冠阳性。医院的核酸机动检测队，“不管出现任何事情，我们都要冲在最前线的。”他说。医院检验科的核酸检测仍在进行，“它变成了一个常规。”赵秀英说，核酸检测已成为日常项目，一些公司、单位甚至将其列入体检范围。随着大规模核酸检测的普及，核酸检测员也成为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不可或缺的人才储备。北京疫情过后，医院检验科面临的工作量只增不减。“本来人手就少，所有人都很忙，经常还被叫过来加班，很难有一个双休日。”赵秀英认为，长久之计还是要靠后备力量支援。11月18日傍晚7点，孙玉鸣结束了近3个小时的核酸检测，终于可以脱掉层层防护服。他现在在PCR实验室带新人一起操作，许多年轻人和他一样，平常都是核酸检测和常规检测两头跑。5月23日，医院检验科，核酸检测员正在提取核酸标本。（人民视觉图）这天晚上，北京冬日下起第一场雨，风很大，很冷，孙玉鸣赶紧裹上外套，奔往宿舍的方向。等疫情彻底结束，他想去武汉看看樱花。VEND更多精彩内容详见本期新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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