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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护士快10年了，医院的心脏科工作。
有一天我被指派到ICU（重症监护室）去工作，那个ICU是临时改装的，以前是一个观察室，用来观察那些正在等待测试结果的情况稳定的病人。在这个新改装的新冠病*治疗单位里，有许多病人身上插着管子，用呼吸机帮他们呼吸。
当我开始上班的时候，一个受过训练的ICU护士在供应室里大哭。她身心俱疲，极度焦虑，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在她熟悉的部门工作了，而且她又被告知下一班是夜班——她在这个问题上没有选择。
我们当中很多人都没有选择。我们被指派在不熟悉的单位工作，陪伴病人，而这些病人的病又不在我们的专业知识范围内，我们也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多数班次都是以护士的哭泣开始。以护士的哭泣结束。
医院行*人员对我们说：“这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通常在门诊部工作的护士被派去住院部，负责照顾那些真正发病的病人。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已经几十年没有在床边工作过了。由于门诊护士缺乏训练，所以，在过去两周里，住院部的病人死亡数量急剧上升。
我在想，如果病人们知道了照顾他们的护士已经身心俱疲，很多护士都害怕自己会犯下致命错误之后，病人们会怎么想。
他们对我们说：“所有人都要适应困难的局面，必须坚持下去。”
医生得到的指示是：不能进入病房，除非他们能把感染新冠病*的风险降到最低限度；而护士却要从一间房一间房地走，给病人服药、洗澡、翻身和安慰病人，由于供给不足，在做这些工作的时候，他们还得一连几个钟头穿着不舒服的个人防护设备。护士们经常要连续忙上一整天，连吃饭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吃喝都得取下防护设备。
有一次我当班的时候，医院的一名医生在抖音上发了几个他在忙碌的新冠病*患者病房护士站拍摄的视频——护士们低声鼓励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病人。在我们的说话声和呼吸机的嗡嗡声中，我不知道病人是否听到了这个医生的抖音上的音乐。
“我们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这种话不能使我们得到安慰或鼓励。
有一天我正在临时ICU工作时，医院领导从一个部门走到另外一个部门去发表重要讲话。她穿着爽朗的职业装，精神抖擞地走近我们护士站，然后骄傲地宣布提供卸妆湿巾。她叫我们用卸妆湿巾清洁脸部，再戴上N95口罩，这样我们就可以重复使用N95口罩了，然后她就去了下一个护士站，没有问我们这些员工正在做什么，或是需要什么。恐怕她从来都没有注意到有护士在储物柜里哭泣。
“这事我们解决不了，我们做不了这样的决定，”这是最恶劣的推卸责任。
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医院管理者都在用种种借口来敷衍每一班护士。医院领导能给的，除了赞扬和掌声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从同事们的脸色，从他们讲的故事中，我可以看出来：我们面前最严重的危险的不是新冠病*，医院管理层。
我们没有辜负病人，领导却辜负了我们。我们照顾你们的亲人，不管他们是否感染了新冠病*，监测他们的生命体征，给他们用药，在他们的背上涂抹乳液，帮助他们上厕所，给他们梳头。我们用自己的手机让病人与他们的家人视频通话，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到亲人在为生存而战。这是护士们引以为傲的重要护理。
我要说的很简单。护理工作和护士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我们关心病人，医院领导并不关心我们，这是耻辱，甚至是致命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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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领评论》春季号卷首语│冠*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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